三代铁路人眼里的春运变迁——初心未改 风景常新
浙江在线2月14日讯(浙江在线见习记者 张超 来逸晨 记者 张帆)春节临近,又到“回家时间”。春运回家路,是大家眼下最牵挂的事。
时代在变,春运在变。熙熙攘攘的春运路,不同年代的人,有着不同的记忆。它们勾连出的时代印记,反映着我们生活的变化,折射出国家的发展、时代的变迁。从“通宵排队”到“动动手指”,从长途颠簸的绿皮车到风驰电掣的高铁,从搬家式的大行囊到轻装上阵的行李箱……每一年的春运路都在变。
今年,杭州火车东站迎来了第5个春运,而老杭州站的春运历史已有60余年。近日,本报记者采访了3位铁路人: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赵红卫、经过今年春运即将退休的孙晓梅、刚刚上岗四年的徐一炜。这三代铁路人口中的春运轶事,为我们打开了一部春运变迁史。
退休劳模赵红卫 “关车门”是大工程
2月6日,2018春运的第6天,一名穿着老款铁路制服,戴着大盖帽的老人出现在杭州东站候车厅的“赵红卫服务台”前。几乎没有人知道,她就是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,“赵红卫服务台”的创立者赵红卫本人。
从1977年踏上工作岗位到2004年退休,28年的铁路职业生涯中,赵红卫前18年在来来往往的列车上度过,后10年在候车室度过。“不一样了,”回想起以往的春运岁月,她说,“那时候的春运,不像现在这么有秩序,是真的拥挤非凡。”退休13年后重回岗位,看到眼前的情景,赵红卫感慨良多。
在赵红卫跑车18年的绝大部分时间里,她的身份都是软卧车厢列车员,但她跟记者提到最多的,却是自己“关车门”的经历。
上世纪80年代初期,赵红卫开始在杭州-广州这条线路的绿皮火车上工作。一到春运,由于人太多,关车门便成了一项浩大工程,需要列车员、安全技术检察员、乘警、安检员以及乘客协作,从车头、车尾开始往中间,一节一节车厢关过去。“旅客在车厢里把人往里拽,铁路工作人员在车厢外把人往里推,里应外合才能关上门。”赵红卫回忆,关车门时,还常常被旅客背着的棉被和锅碗瓢盆砸到头。
在浙江务工快30年的江西人曾金萍是拥挤人潮中的一员。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春节前夕,她都会和老乡带着干粮“三班倒”排队买票,轮流上厕所。后来,又开始“加50块钱”在黄牛手里买票,然后带上装着给小孩买的新衣服、玩具的大包小包挤上火车。但最近几年她学会了网购,“今年的车票就是我自己在网上买的。”曾金萍有一些得意,她拉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,里面只装了自己的几套衣服,家里老人小孩的新衣、过年的年货早已在网上买好,“比我还先到家”。
对于铁轨上的18年,赵红卫记忆最深的不仅有“挤”,还有出门跑买卖的浙商。上世纪80年代,赵红卫发现,越来越多的浙江人坐上软卧车厢,奔赴广州经商。“去的时候,车厢里全是浙江口音,都是老乡。他们把从杭州龙翔桥服装市场进的布料、衣物,托运到广州夜市里去卖。”她回忆说,春节前回家时,又有很多人从广州坐着列车回来,腰里别着传呼机、大哥大,她第一次见到那些新奇的玩意儿,就是在那群浙商身上。
这些改革开放后首批富起来的人,让赵红卫感受到日新月异的外面世界给浙江人带来的吸引力。但随后几年,务工潮的方向变化,让她看到浙江似乎也正在发生着一样的变化。
刚开始,过完年后,去广州的务工人员更多。但没过几年,当列车从广州发往杭州,中途经过湖南、江西、贵州等地的车站时,越来越多的务工人员背着棉被、提着大米挤上车,奔向浙江。
中坚力量孙晓梅 一脚踏进“新时空”
和赵红卫一样,孙晓梅也经历了从跟车到驻站的变化。自1988年参加工作,今年是她职业生涯中第31个春运。在这31年间,孙晓梅亲历了2007年动车、2010年高铁第一次开进杭州站,也亲历了2013年新杭州东站的建成投用。
在孙晓梅眼里,这些事物让如今的春运比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春运,“不知要舒坦多少倍”。
从1988年刚参加工作到2006年,孙晓梅一直做列车员。刚开始跑春运时,20岁冒头的她身形娇小,一挤进车厢就淹没在人海和编织袋里,走路像蛙泳,四肢并用才能挪动半步。车厢似乎要被讲话声和吃方便面的“吸溜”声挤爆,一趟车下来,打扫完卫生时,每节车厢的方便面袋、瓜子壳、火腿肠袋堆成一座小山。“过了几年,方便面口袋越来越少,进口食品包装袋开始出现。”
而在站台负责接车的90后王希对旅客“吃”的变化也感受深刻,因为自2017年起,有人开始陪着他一起在站台等火车——高铁网络订餐配送员。这些配送员提着的保温箱里,装着旅客从12306网站预定的肯德基汉堡、功夫面等外卖。
2007年,孙晓梅开始在杭州站出站口做检票员。同一年,和谐号动车组驶进杭州站。为此,杭州站专门在站台一侧新建了一道封锁门,孙晓梅除了检票,还要在动车到站前关闭封锁门,把其它车次的旅客拦在站台外。“那时候旅客都没见过那样的新火车,凑上车看稀奇,动车停车时间又短,刚走上车就发车了,容易造成误乘。”过了几年旅客不再好奇,误乘现象越来越少,那道封锁门也渐渐弃用,孙晓梅再也不用去关那道门。
过完年,云贵、安徽等方向来的列车到站后,车门里涌出黑压压的旅客,奔向绍兴的纺织厂,或者温州的皮革厂。经过舟车劳顿,车上走下来的旅客嘴上叼着车票,肩上扛着蛇皮袋慢悠悠走向孙晓梅所在的检票口,即使她站得比他们高一个台阶,也几乎被他们肩上的行李淹没。
但2010年高铁开进杭州站时,人们的步伐突然快了起来。“周五下午,一波接一波的旅客坐着高铁来,提着小旅行包下车,匆匆往前走,恨不得跑起来。”孙晓梅回忆说,他们走到她身边问,“我叫了网约车停在二楼平台,怎么过去?”到周日下午四五点,她上晚班经过进站口时,又能看见同样规模的人群排在进站口检票,同事告诉她“基本都是回上海的”。
“有了动车和高铁,从杭州到上海最多也只要个把小时。”孙晓梅说,高铁让她真正见识到速度给两座城市带来的改变。但最让她震撼的事发生在2013年,杭州新东站建成通车。孙晓梅被安排驻东站协助新员工熟练业务,拥有几十年工作经验的她胸有成竹,但一踏进东站也有些无所适从。
孙晓梅记得刚走进新东站时愣了好一会,杭州站只有10股轨道9个站台,但东站刚建好就有30股轨道28个站台,候车室完全被打通,像机场一样干净敞亮。位于负一层的B1售票大厅,只有一两个人工窗口,却有10台左右的自助取售票机,通过12306网络购票的人基本随到随取。而在出站口检票处,她开始频繁地见到黄头发、蓝眼睛的外国人。孙晓梅说,“感觉进入了一个新时空”。
新生一代徐一炜 “黄金周”比春运累
在杭州东站90后值班站长徐一炜眼中,孙晓梅口中的“新时空”,每一天都在身边上演。对在高铁时代才踏上工作岗位的他来说,目前似乎还没有遇到过无法处理的难题,包括2018年春运启幕前夕,连续的雨雪天气给包含浙江在内的南方多地交通带来的影响。“忙、累,但一切都能解决。”小徐说。
但10年前,滞留在2008年暴风雪中的旅客和“铁路人”没有今天这么幸运。2008年那场大雪,使浙江入川的唯一铁路在湖南中断,或许是因为四川是来浙务工较密集的地区,返乡需求较大,从全省各地赶到杭州准备转车,却滞留在这里。“人群从四面八方涌来,又被一辆接一辆的公交车送到市体育馆等临时候车室。旅客推迟回家,我们也都半个月没回家。”一位车站前辈告诉他。
其中的原因在于2014年、2017年全线贯通的沪汉蓉快速铁路通道和西成高铁,使铁路进川有了更多选择。在西成高铁开通的2017年,徐一炜也看到南京、上海方向开往温州苍南方向的复兴号高铁第一次停靠在杭州东站。刚开始,每天只有6列复兴号会进入杭州东站,但几个月后的2018年春运,已经有开往长沙、昆明、南宁等方向共计16列复兴号高铁奔驰在浙江大地。
科技不仅带来铁路线的延长,带来高铁越来越接近于飞机的乘坐、服务体验,越来越低的误点率,还改变了旅客下火车后回家的那段路。
徐一炜至今记得,2010年大一时从长沙坐火车回金华老家,车上邻座的老乡不停询问他下车后去工厂的路线。而现在,他成为了一名铁路人,老乡们走到出站口,拿着智能手机点点,就能找到自己该坐哪趟公交车。有时在出站口站半小时,都没有人找他问路。
徐一炜还留意到,相比之前单一的商务客流,“高铁一族”渐渐有了新成员:越来越多的务工人员开始考虑选择坐高铁回家。
但最大的变化是旅游流强劲提升。“五一”、“十一”期间的出行旅客数量每年递增,期间徐一炜的工作强度早已超过春运。根据统计,2018年2月10日杭州铁路发送旅客23.5万人次,创下春运单日历史客流最高峰。但这个数据离2017年“五一”小长假首日的29.1万人次和国庆首日的27.2万人次,尚有差距。
不变的是,回家依然是春运的主流,千万人守在12306网站前,抢一张回家的车票。对于他们来说,坐上回家的火车,某种程度上已经和春晚、年夜饭一样,是团圆的必然仪式,“这么多年,无论普快或高铁、商务精英或务工人员,检票灯一亮起,候车室悄无声息坐着的人群就会立马站起,蜂拥到检票口。”杭州站的检票员曾晨阳说,春运几十年,除了这一点之外,什么都在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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